協會是一個很溫暖的團體,20幾年前,剛選上理事,由於當時沒有高鐵,每次上台北開會早上6點多就出門,回到高雄已經晚上10點多,因為不放心放2個小孩在家,所以想辭掉理事,沒想到淑華姐,還有另外一位理事就自己掏腰包讓我買機票,真的讓我真的很感動。 因為淑華姐感動了我,所以我就決定留下來,跟大家一起奮鬥至今。雖然剛開始因為老公剛走,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,一方面要上班,照顧孩子;一方面在協會當志工,每次去家訪就會跟病友家屬一起哭,非常辛苦,看到病友的苦,就如看到自己的老公,想忘記都不可能,像在自己的傷口灑鹽那麼痛,但我還是撐下來了。 其實先生氣切時,因為當時租呼吸器租金很貴,我們也得到善心人士的資助,買了一台呼吸器和抽痰機,才得讓我們的經濟喘口氣,原本幸福的家,在短短的4個人月,就要氣切,這怎麼能讓人接受,生離死別是人生最大的痛。 玉娘姐創會初即加入協會,因為具有護理與親自照顧漸凍先生的經驗,是協會亟需的人才。然而,剛失去先生的傷口還在流血,還在痛,身後又有兩個年級尚小的孩子需要目前的關愛與陪伴,重情重義的玉娘還是一腳踏了進來,也用她的愛去溫暖,去拖住更多與她有著相似故事的夥伴,如:靜枝。2017年,協會在傳善獎經費的挹注,在南區成立多元活動中心,從裝修到運作,玉娘姐付諸非常大的心血。頂著高雄夏日的高溫,像張羅自己家裝修一樣,玉娘每天在中心忙裡忙外,既要確保施工品質,又處心積慮為協會省錢。中心正式啟用後,她說看到病友開心的笑容、訪客的讚美,就是最大的滿足。 在寫這篇文章時,玉娘姐私訊我,太多回憶,這一路自己的傷還沒愈合,又參與了那麼多的生離死別...... 清晨,玉娘姐傳來她在民國八十八年(1999年)投稿《聯合報》的一篇文章,整理時,淚水一次次模糊我的視線,那些藏在心裡太多的感受,卻說不出的辛苦,我們都懂...... 為愛,在這裡停留;用愛,去拖住更多腳步;因愛匯聚,用愛和溫暖照亮更多需要光和熱的人。 一個不會說話的爸爸 他是漸凍人 玉娘 高市三民 我先生四十歲,八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晚上,左小腿突然抽筋,但不是很嚴重,一切惡夢從此開始。兩天後腳愈來愈痛並且延伸到大腿,就醫診斷為「肌腱炎」,打針、吃藥做復健都未見好轉。後來看中醫、針灸,也無效。兩週後, 夾菜突然會掉落,醫師說脖子長骨刺壓迫神經,只要復健就會好。就這樣到處求醫,求神都無效,而且愈來愈嚴重。一個月後走路突然跌跤,騎機車也摔倒,坐在椅子上爬站不起來,爬樓梯更困難了,發覺事態嚴重,到高雄一所醫院檢查,醫師告訴我們一個非常陌生的病名「運動神經元疾病」(ALS),並說這是絕症,全世界都沒藥。 過完年,我又陪他到高雄榮總檢查,醫師說他得了ALS,可能終身殘廢,要我準備輪椅。聽了心裡非常害怕,怎麼可能?一個好好的人怎會無緣無故在短短兩個月就必須終身依賴輪椅?以後怎麼辦?這種恐懼與無助真是無法以筆墨形容。過沒多久真沒法再走路了: 公司也沒法去,只好在二月底結束營業,經濟來源也就中斷。 每天為了要洗澡真是大費周章,常因我抱不動他而摔在一塊,還得向鄰居求救,才能將他扶起。下樓梯也因抬不動,只好讓他坐在梯階,慢慢地拖下樓,鄰居看到這情景,都落淚了。後來高雄榮總介紹到高醫找陳順勝主任拿一種藥rilutek,再住院檢査,在ICU(加護病房)一個月换三次血,打類固醇和免疫球蛋白,都無法再自行呼吸,終於醫醫師宣告是運動神經元疾病(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症)ALS合併「慢性發炎性脫髓鞘多發性神經病變」,所有的希望又破減了。轉到普通病房一個多月,院方建議轉到慢性病醫院,或出院作居家護理。 從此所有的擔子落在我一個人身上,每天翻身、抽痰、拍背、處理大小便、擦澡、灌食,得照顧兩個小孩。護理工作十多年的我雖然在照顧上沒什麼困難, 但身心疲憊,往後漫長的歲月如何過?他常示意這樣活著很痛苦要我拔掉呼吸器。我堅持,在孩子的心裡,一個不會說話的爸爸,總比一個死掉的爸爸來得好。 從病發到呼吸衰竭才四個月、剰兩個眼睛和右手大拇指、食指稍微會動,想到用注音ㄅㄆㄇㄈ,一個字一個字的拼起來:雖然很慢,卻是我們唯一溝通的方式 記得進ICU的前一天,他口齒不清,我提醒他,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就趕快說吧!否則哪一天真不能說話,會終身遺憾。他說:「緊急的時候,不要插任何管子,不要急救,讓我順其自然的走,把器官捐出去,遺體火化,放在公墓」。我止不住淚水抱著他放聲大哭,「我捨不得你走,孩子還這麼小,怎忍心丢下我們?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?」他哭道:「這是沒辦法的事,我也捨不得,老天既然這樣安排,我們不得不接受。别哭了,勇敢去面對,保重身體,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。」這些話教我心碎,所有的悲痛化成淚水,實在沒辦法承受施突來的殘酷! 發病不到一年,手指完全不動了,已經沒法溝通。一路走來,步步艱辛痛苦,從憤怒、無助、無奈、恐懼,到坦然面對,身心受盡煎熬。現在總算走過來了能夠坦然面對。痛苦也是一天,快樂也是一天何不讓自己過得快樂些呢? (發表於民國八十八年三月十日 《聯合報》作者 劉玉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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